拿奖无数却没人要看，这国产片太可惜

提到文艺片导演，张律无疑是特殊的那一个。

作为朝鲜族导演，他的作品常常游移于民族传统乃至于整个东亚文化的边界上，针脚的细密，人物的细腻，具备文学性的同时又是高度电影化的。

而最近，他有一部入围柏林主竞赛单元的新作和观众见面了——

《白塔之光》

电影由辛柏青、黄尧、田壮壮主演。

看过张律电影作品的朋友们都知道，不论是《福冈》还是《庆州》亦或是《漫长的告白》，他的每一部片子里都带着非常浓厚的文艺气质。

用轻柔的笔调讲述普通人见证暧昧、情欲和生命力如何流逝的故事。

《白塔之光》也不例外。

故事背景发生在北京，这个 " 白塔 " 并非指的北海公园的白塔，而是北京妙应白塔寺的白塔。

辛柏青饰演的美食专栏撰稿人谷文通，是个老北京离婚文艺男，女儿跟着姐姐姐夫生活。

当然，他还有个难以启齿的身份——诗人。

其实影片中并没有出现任何过任何诗歌作品，但从谷文通和姐姐的对话中就能明白，早年的谷文通是将功成名就的愿望寄托于写诗这件事上的。

但不论什么原因，他失败了，诗歌从他的生活里退场，只留下了不可言说的刺痛感。

这个人生失意的美食作家，性格变得内向沉默。

但这也让他遇到了和自己同频的摄影师北花儿。

这个异乡少女是个孤儿，出生于北方，成长于南城，真名叫做欧阳文慧。

因工作结缘的二人，总是相约在白塔寺附近探访北京的餐厅和酒馆，在工作结束后又一起散步聊天。

年轻的女孩会在工作间隙拍摄谷文通的脸庞，谷文通的鞋子，谷文通吃饭的样子。

她会毫不避讳地给他发信息说晚上梦到他了，会主动说要抱他，会说是我要吻你的，还会和他一起开个房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二十岁的年龄差和各自所怀的心事，使得这对男女彼此吸引，互相拉扯，却又始终无法迈出那一步。

也正是在这段暧昧模糊的关系里，关于他们失意的更多迷雾被渐渐拨开。

谷文通在姐夫那里得知了自己多年前被逐出家门的父亲谷运来曾数度返京看望他和他的母亲，而此刻这个男人就生活在北戴河的某个⻆落。

虽然田壮壮饰演的谷运来在影片中段才出场，可却是这部电影中非常核心的关键人物。

几十年前谷运来因无法为醉酒的自己辩护，被诬告 " 流氓罪 " 判处劳教一年。

妻子嫌他丢人，索性把他彻底扫地出门。

当他出来后遁走北戴河，一个人生活在小破楼里，从此音信全无，妻子和孩子也都当没了这个人。

但事实上，他从未放下对家人的牵挂。

这个孤苦无依的老人日子过得平凡寡淡，买菜、到河边放风筝、回家后看老电视，仅此而已。

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子女，但因为自己是个 " 罪人 "，又不敢真正面对他们。

脾气暴烈的大女儿结婚后，谷运来辗转联系了女婿，让他做 " 内奸 " 给自己传递重要讯息。

他出狱后拒绝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可每年会来两次北京，靠蹬自行车跨越 300KM 的距离，只为在孩子生日时远远地看上他们一眼。

多年后谷运来与儿子谷文通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谢谢您来看我。"

客套得仿佛陌生人的不动声色背后，藏着他多年来的心酸、委屈、牵挂、自卑与胆怯。

他甚至会感谢妻子和他彻底撇开关系的决定，只为那样孩子们可以挺直腰板做人。

谷运来的一生悲苦如居牢笼，他是时代悲剧的牺牲，不得解脱。

而谷文通在 " 寻父 " 这件事上也萦绕着半生的困惑。

父亲角色的缺位使他埋怨父亲憎恨甚至不知到底何为 " 父亲 "，而他所抗拒的人却又在冥冥之中影响他最深。

谷文通身上的客气劲，有来自原生家庭自我保护的一面，更多的，则是沿袭自令自己感到耻辱的那位父亲。无论怎么奔走，他都逃不开父辈笼罩在他身上的影子。

人至中年的无声孤寂、顾虑重重。

心绪万千与一地鸡毛，童年创伤记忆的伴随始终与心结难消。

一边是寻求治愈与百无聊赖之间的 " 鸡同鸭讲 "，一边是老无所依与飞鸿雪泥般的生命无法承受之轻。

故事的最后，谷文通悄悄溜进父亲的房子，躺在父亲的床上睡了一觉。

醒来就看到床边的父亲。

他邀请父亲跳了一支舞，无声无息，无念无想，父子二人在无形中达成了和解与自我救赎。

多年后的谷文通坐在白塔下抽烟看雪，镜头从遥远的白塔再转回来，此时儿子已变成了父亲，生活又成了一次轮回。

电影没有任何修饰的按照时间进度推进叙事，没有要特别向观众介绍任何一个出场人物。

老人永远在海边放风筝，男主永远在客气，女主一直都活的很随意，姑姑永远在照顾孩子，姑父永远都在做这个家庭的和事佬 ......

似乎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固定的，一生都是固定角色。

而破旧的胡同，白塔寺，卤煮，围着路灯下棋的爷们，老街区，五四的遗迹、鲁迅的故居、白塔的历史建筑、北京奥运的主题歌曲 ......

种种宏大的传统叙事、历史积淀与集体主义认同，终在 " 人类悲欢难以相通 " 的凄冷、客套与沉默面前，化作梦幻泡影。

可惜的是，该片此前在北京国际电影节、柏林电影节、金鸡奖、丝绸之路电影节、金熊猫奖等各大电影节斩获多项大奖，却在上映之日遭遇惨淡。

首日排片仅 1.1%，票房仅 30 万，让人匪夷所思。

明明是大奖加身，专业认可的口碑之作，却只能收获这样的票房成绩，非常遗憾。

如果你要问这电影到底好看不好看，或许这个问题得根据提问的人是谁来回答。

因为在部分人眼里，好看的电影就得是强叙事。

可电影显然不应该只是肩负着讲述一个能让人知道凶手是谁的悬疑故事的任务，那不是电影的全部。

当然，这部标准的文艺片，本身也意味着情绪受众人群不太可能是有影院观影习惯的人群。

闷骚压抑的中年人，复杂却能轻易斩断的情感习惯，每一个环节都需要耐心。

只能说张律依旧按照着自己的方式自然生长，淡淡的如同流向地方的流水。

而生命如同白塔，从这里出走，依旧在这其中发生与延续。

包裹着白塔，容纳着自己。